万年青味盐湖

一个绝望的文盲
被屏蔽得七零八落,走微博caspase是种酶

【丕司马】未敢言(都是各种老梗和语文课上的脑洞

未敢言

(提醒人物ooc严重 玻璃渣

(题目出自:曹丕 燕歌行:郁陶思君未敢言,寄声浮云往不还)

司马懿进入丞相府见过的第一个人是荀令君。

荀彧朝他微微一笑,两人礼毕后司马懿对曹操手下的人顿时产生了比较好的印象,但是这只是个特例,后面的经历告诉当时还很年轻的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很久之后,他怀疑荀彧一定是曹操喊来的门面广告,每个人都先和他见面握手然后办公,独自体会上了贼船连河都没法跳的感受。

在面南的某个书房里见到曹子桓是在某个要命的下午。司马懿经人通报得到允许后慢慢踱进屋子里然后施礼说:文学掾司马懿,见过丕公子。

他觉得自己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瑕疵,然后略有些得意地抬头看到对方以极快的速度收好了桌上的诗稿。根本没人看到他精彩到厘米的操作。

他很想摔一点什么东西过去。

司马懿在一段时间后看过那几张纸其中的内容才晓得他这么做的缘由,毕竟师生初次见面交流写作闺怨诗的心得是一件想想都觉得神奇的事件,哦不教学事故。

不得不说曹子桓在某些方面很像他的父亲,却又和他的父亲有很大的不同。

两人在丞相府里办公的时候明显不在一个院子,但就隔了一堵隔音效果为零的墙,时常会听到隔壁的人在说话或者念诗,有时打一两个喷嚏。开始司马还觉得是自己压力太大了大概喝口水缓缓就好,结果那凄凉的朗诵声还是从墙缝里钻过来,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

司马懿一听见就狂笑,如果不巧当时在喝水那么桌上的公文就完蛋,重写。可他每天笑到倒地抽搐也不敢要求换个地方,毕竟被两代人同时猜忌和听怨妇诗还是后者好一点。虽然隔壁是一个作大死的好人才,但作大死者自从知道了曹孟德他就听说得多了,心理准备良好,什么祢衡敲鼓孔融让梨刘备种菜,最后不过是死了和没死的区别。

毕竟有人死了才不作,有人不作了才没死,作不死的都是人才。

然后,然后,没过几天他闻到了从墙头飘来的诡异香味,本来以为荀彧搬到了隔壁,又觉得这香气浓郁到让隔壁都吃不下饭大概率不是他。一问得知,丕公子最近热衷于熏衣服,房间里香到让人昏厥,出门连马都嫌他。

我好怕我要辞职。闭眼,深呼吸,放松你的头皮面部脖子......

很多次以后司马都觉得自己隔壁住的应该是个女人,还是妖艳贱货型,自己作死搞事不说,还要危及无关群众,简直天理难容,世风日下,有辱斯文,人心不古。

有一天,写作中非常可怕的开头方式,有一天,不幸真的发生了,他被安排成了隔壁的教书先生。曹丞相刚安排完,他说完惶恐,后面的拒绝的话因刺激太大没来得及说出来,曹丞相嘿嘿一笑,就让他退下了。

这简直是强买强卖屈打成招天理不容,但是,没办法,强买强卖也是买,屈打成招也是招。在丞相府里有两条定律,凡是丞相说的都是对的,凡是他司马不想的都成真了。

于是他每天浸泡在剧烈的浓香中,等着丕公子从四书里抽出一打诗稿,仿佛在演年度大戏谍战片一般的眼神,问他:怎么样给点意见呗?

当场无语,但是看着曹子桓可怜兮兮的表情,他还把那几张纸拿起来看了看:

“世子,一日不见你的书法又精进了。”

对方辩友当场被神回复砸晕:“哦......哦是吗……好吧……”

等听到有人来了他俩做贼一样的把诗稿收起来,两人一副认真的样子,满脸正直纯良。

一段时间后不知怎么老师的脾气突然暴躁,没收学生与课堂内容无关的诗稿整整两张,就差通报批评三连,曹丕觉得奇怪,这人平时看着挺好说话,怎么突然凶起来了。

司马懿顶着黑眼圈嘿嘿冷笑,心想我好说话好说话哈哈哈哈哈,我被你灌葡萄汁葡萄酒葡萄皮反胃了两晚上,这样真便宜了你小子。

对方辩友曰:就当送你的好了,怎么样,回去想想,给点意见呗?

司马回家把袖子里皱巴巴的纸拿出来瞅瞅,其实写的不错,文笔挺好,收着就收着吧。

再后来因为衣服太香被全家吐槽已成每日习惯,每月都读几首怨妇诗充实一下感情,后来演变到不断批准某学生外出打猎,最后干脆直接被拉出去一起春游。司马懿觉得他早年给自己做的职业规划就这么完蛋了,垃圾葡萄,毁我青春。

然后仿佛上天感念他的凄惨一般,在他感觉快要绝望的时候,曹丞相死了。

已经在油锅里混成老油条的司马懿发现居然轮到他来处理丧事时,才意识到荀令君郭祭酒荀尚书都已经不在了,就剩下了不爱管事的几只老狐狸,和一个看起来任劳任怨的司马懿。

在曹丞相的葬礼上,曹丕带头哭得大家都挺伤感,别人都以为他和他爹感情好,只有司马懿在心里感叹,这孩子几年的世子当得有多不容易又有谁知道呢?


然后他就默默地看着他的坏学生从魏王变成魏文帝,给他加官晋爵再加官晋爵,懒得和他知会,随口一说就成真了。

人言文帝热衷文学,博闻强识,之前的老臣和后来的建安七子手里多少都留有他的笔墨诗文,这些纸张都被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仿佛什么珍贵的古董。

前期为了避嫌保住老师的小命,曹丕什么诗文都不敢留,信件就更别说了。

可是后来当皇帝,他也就再也没那么多闲情雅致写诗了。

于是在司马懿府上就只有那么两张皱巴巴的纸,被司马夹在一本书里,没事拿出来看看。

后来连没事的时间都没有了。

记得有一次上元节的时候,司马懿突然想起那两张要命的诗稿,想让曹子桓开心开心,于是就把它们揣进袖子里,到大殿朝贺。

不知怎么那年上元格外冷,半日竟然下起雪来,雪花和风直拍在脸上,冷得他打了两个哆嗦,进殿后,各种酒宴歌舞扑面而来,看着曹丕身边的各色美人,他突然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孩子气到把着陈年旧事拿出来提起,获赠诗稿的人朝中千千万,说不定曹子桓早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后来宴会散了,他和几个老臣留下来,其他人奏事,但他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他们在那里大眼瞪小眼,曹丕看着看着终于想起要说话。

“仲达,有话请说。”曹丕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难道是今天的宴会没吃饱?”

司马懿心中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后退几步,拱手道:“无事。”

他记得那两张诗稿在袖子里放着,整个宴会他一直都在掂量着那两张薄纸的分量,他把手伸向袖口,拢了拢袖子:“臣,告辞。”

曹丕看着他,司马懿总觉得这个男人深沉的眸色里能够清楚地映出他心中所想,还带着些期许。

他回过身,向殿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感受到了肩头温暖的重量,带着他早已习惯的剧烈香气,侵略他的心口,让他感到细微的不知为何的疼痛。

他抬手摸了摸那件本来披在曹丕身上的大氅:“臣惶......”

“外面冷,别冻死了。”

洛阳的雪的确很大,每一次都又密又冷,冻得人窒息近乎死亡。

司马懿回去又把那两张纸夹回了书里。

洛阳又下了几场雪之后,魏文帝就成了先帝,给先帝编文集的时候,那些家里有他文章诗歌的、当宝一样保存的,都高高兴兴地送过去,司马懿看看那两张纸片上的诗,看看笑笑,又把它们夹回书里。

这样魏文帝集就一直是一部不全的册子,有两篇,永远都是他的,只能属于他的诗。

但是,也没有人知道。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为他们曹家的江山工作,拼命地工作,他觉得这样一来等他要告老还乡的时候曹子桓也会不好意思把他留下来加班了。

老曹家的加班没有加班费,还要了很多人的老命。

可是他还没开始打算告老还乡的时候,靠,那个人就变成先帝了。

在嘉福殿里,那个人侧过脸轻声对他说说:我儿曹睿,你好生辅佐。

司马懿自嘲地笑了,你们一家,还就真不让人省心啊。在他认识里的曹子桓,就是那个神经兮兮的文艺青年,或者是那个每天大条作死却又政务精通的帝王,这一回呢,怎么就不跳起来问我诗写得好不好了呢?

曹丕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对曹睿说的,他说:......慎勿疑之。

慎勿疑之。

司马懿突然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就在这一句话里被交代完毕了,所有的职责、义务、重任一并降临,好像他欠了他们曹家好多东西一样。

欠了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直到曹丕合上眼睛,周围哭声渐渐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是茫然地跪着,最后跟着人群走出了宫殿。

外面在下雪。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曹睿没当几年的皇帝也死了,司马懿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托孤。他哭得有点惨也有点虚伪,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悲伤,却又不知道在为谁而哭。

无论是谁当皇帝都不重要了,况且他现在每天要和诸葛亮在西线拼命掐架,离中央很远很远了。

只是他在领兵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多年前学会骑马,是因为曾经有个坏学生整天拖着他郊游。

那两张诗他随身带着,夹在一本书里,就像对面的诸葛亮整天把蜀汉先主挂在嘴边。

他不敢像诸葛亮一样把先帝挂在嘴边,先帝,哪个先帝呢?

他无聊起来就和对面的诸葛亮写信,一开始还各自用高超的文笔对骂不带脏字,后来就都厌烦了。他们开始聊聊各自的先帝,以及家常,以及托孤的程序。

他记得诸葛亮又一次说:你的那件大氅挺好看,国宝吧,哪儿贪污来的?

他几乎笑出眼泪,而营帐外面在下大雪,和洛阳一模一样,又冷又密。

最后,连和他有着相似执念的诸葛亮都死了,死在了五丈原的夜里。

他班师回朝,仿佛胜利,却又不胜孤独。

后来有了高平陵事变,人言司马夺权。他觉得自己没错,曹爽这个脑残总有一天会把大魏的基业糟蹋掉,他宁可承受骂名也要把这片江山守护安好。

他还想看洛阳的雪再飘几个安稳的年头,虽然很冷,但那是在下雪,他能感觉到。

可是,他扪心自问,之前的他,可曾在意过谁的江山?

谁的江山?

不管怎样,已经是太傅的他老了,连首阳山都爬不动了,他知道就算他不像往年一样去祭扫,埋在山上的那个人也不会怨他。

曹子桓只会说:我诗写得好嘛,仲达,怎么样,给点建议呗?

司马懿想,他可以随便和山上的树说鸟说鱼说,不要去吓人就好,少了他司马懿一个,也还有那么多人会欣赏他凄美哀怨的文辞。

可是,仲达,确实只是他一个人啊。

那两张已经很脆的纸,他却还一如即往地每天看着。

一直看下去,他以为这样,那段奢侈的年岁就可以永远不被丢失。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等到最后一天,待到儿孙都出去了之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疲惫。

最后的最后,终于有了一些时间来回想他的一生。

从装病开始,之后做魏王府的文学掾,再到大都督、太傅,仔细一想,曹家三代人的死期仿佛很近又很远,让他有些欣慰自己一直活到了现在。

然后他又想到了嘉福殿,殿外摇落的草木,以及自己在那里一次又一次的被托孤,这个国家已经历经了那么多坎坷却依旧存在。

但是,时间是那么地迫不及待,他从他儿孙的眼神里早已看到了魏国的末路。

子桓啊……

他悄悄的想,你最信任的终究还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那两张诗稿还夹在书架上面的一本书里,他想伸手去够,再看上一眼,却再也够不着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当时的一切却又嫌太早。

怎么办,给点意见呗?

他看到曹子桓站在洛阳的飞雪中问他,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他仿佛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洛阳经过了二十五个冬天,下了好多场大雪啊。

他琢磨那两首诗琢磨了整整二十五年。

视线有些模糊。

一片剧烈的白光从他的视野尽头漫开,仿佛漫天的雪花四散开来。

他知道,也预料到身后的风起云涌,只是他再也没有力量去关心和过问了。他发誓用一生守护的,也只能被守护一生。

但是,一生的时间太短,短到所有要说的话要兑现的诺言都来不及实现就已经油枯灯尽,再难返还。

当年曾经说过的和想过的以及没有想过的,都在他的生命里一一兑现,疲倦和杀伐,都是他没有想过的故事,却又被他拔高到一个残忍的极点。

这不知属于谁的江山,在他的眼中诞生,又被后世归结于他的手中。

他觉得自己就做了一场有关缔造太平盛世的大梦,一梦四十三年,大半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直到曲终人散惶惶然而恍惚地回首,才揣度出一世荒唐究竟为了哪般。

终究被载入史册,只不过不是他该有的位置,那一句永远说不出的话,早已湮没于又一个盛世前的金戈铁马的漫漫长夜中。

曹子桓只能是魏书第二篇的文皇帝,他也只能是晋书第一篇的晋宣帝。

不知山头两侧永不相见是真是假,于首阳山上,恍如一声隔世的叹息。

二十余年,终负此人。

下雪了。

(我错了好吧,其实这是一把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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