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青味盐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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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郭荀】北风七日(5)

*等我把正常的标题用完了咱们走着瞧!

*破万字了呀呀呀呀呀呀!



五、芙蓉涩尽鱼鳞老


荀彧二十九岁入司空府,次年,广荐天下贤才,充实朝廷班列。这份名单在草拟时使他踌躇许久,其中姓名的主人少则与他有一面之缘,多则与他有同窗之谊;一半将史册长留,一半将埋没随荒草。


推敲良久,他没有将郭嘉列入其中。


缘由并不如众人的猜测复杂,只是一位故人的到访。


他与戏志才多年未见,如今看来这位同郭嘉关系微妙的师兄并无太大变化,至少面目如昨,也没有生出多少白发,穿着秋衣仍然是一副柔弱模样,仿佛将外衣揭开他便要倒地化作一堆白骨。


戏志才道:“我知道你在考虑是否要让他出仕。”


“是。”荀彧不追问也懂戏志才所说之人是谁,他两年前投奔袁绍后便极少回乡,同郭嘉也有大约两年未见,一封封地寄信也有去无回,好似此人就此蒸发,音信全无。


“郭师弟这两年在泽山脚下闭门苦读,从未出门,若此时让他前来,恐耽误他领悟。”


“先生何意,还请直说。”


“你知道他的,”戏志才颔首,嘴角带笑,眼神却意味不明,“凭他的身体,在此随军还能活几年?”


荀彧不答,却也不错开话题,直视他的双眼反问:“先生有何打算?”


“我愿替师弟来军中谋划。”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荀彧神色淡淡,末了又补一句,“请先生告知。”


戏志才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半步:“两年前荀公子不告而别,如今再想见面,倒不必了。”


他此话出口便感到面上寒意,心中暗笑看似文雅之人竟然暗藏冷冽的锋芒。


对此等人物,戏志才向来极感兴趣,师父总同他讲,世间之权术、世间之兵法皆是人心之术、人心之法,不参透人心便参不透时局,更遑论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习武之外,他自从入门便随师父学破解人心之法,因天赋远超常人,自视甚高,世间能让他道一句有趣之人寥寥无几。


使人如沐春风赞冰清玉洁是他,驱虎吞狼震慑四方也是他,这两面糅合好似玉鞘长剑,静成礼器动成杀器。


难怪师弟非得死死缠着要与他一处,也难怪曹司空将他宝贝似的供奉着。


眼神变换不过刹那,荀彧拱手道:“今日不早了,先生若无他事,在下便不留客了。”


对方并不介意他明了的逐客令,临走又示意他考虑自己的提议,说罢拂袖上车,绝尘而去。


虽然惯常老谋深算,然荀彧也知戏志才所说并非虚言,至少他自知坐实了不告而别,于是之后故事是真是假他也无资格反驳一二。


出仕入袁绍麾下虽有众多身不由己,可最终还是他自己的决定。那天父亲罚他闭门思过,房门便结结实实关了一日。到傍晚父亲开门来看,刚巧撞见他翻窗入室,衣摆上星星点点散着泥点。


也许是场面过于不成体统,父亲啪地关门而出,撂下一句“更衣再来见我”,头也不回地离去,然他换过便服后,父亲便推门而入,不知他是实在气不过又折返,还是一直在门外候着。


荀彧恭恭敬敬跪下行礼:“父亲。”


“你不该跪我,”良久父亲缓缓道,言语中似有说不出的疲倦,“这样的事,你本该到家祠去、跪荀家的列祖列宗。”


荀彧道了一句是,而后继续默不作声,大概既不打算辩解也不打算认错。


孩子是他看着长大成人的,荀绲对他的性子不说了如指掌也明白七八分,遂道:“你起来,坐罢。”


桌上的茶是隔夜的,又苦又涩,已经没一丝热气,荀绲倒不介意,命儿子倒了两杯放在各自面前,茶汤色深而浑浊,在灯火下纹丝不动。


“你与此人,算是怎么回事?”父亲问,“今日你翻窗去践抱柱之盟?”


他本意是引个典故缓解气氛,荀彧却面色微变,又挤出一个“是”字,低头等着他早想过无数次的责罚。


出乎他意料,父亲只是长叹一声,道:“公达同我说起过你那位养病的......朋友,我并不介怀此事,只想问你,若他难以康复,你便要陪他到地老天荒么?”


“若能救他性命。”荀彧道,“我陪着。”


“你的仕途便不要了?潜心苦读二十载,习六艺,习兵法,你今日如此可问心无愧么。”


室内烛火颤动,将父亲的白发照得根根毕现,他不能问心无愧,不论是对家世门楣,还是对曾经焚膏继晷的自己,他张了张嘴,又将话收回去。


窗外隐约的光明被吞没在雨夜中,雨水淅淅沥沥地铺洒在已然是枯枝败叶的庭院中,仅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隔着窗纸,像冬雪已至。


父亲拿起桌上的冷茶抿一口,他想阻止:“茶已经凉了。”


父亲将茶杯放下,问他:“昨日为何不喝?”


荀彧答:“昨日倒来时水烫,本想放着凉一凉,后来忘记,茶就冷了,不能喝了。”


父亲道:“世上许多事亦如此,是冷是热,自己应当要清楚。”


许多年后,这场秋雨夜的对话他早已记不清细节,唯独记得这一句与父亲头上丝丝的白发。




在郭嘉答应出仕的第二天夜里,他们已经坐在了赶往都城的马车上。郭嘉既然知晓了他随身佩刀之事,他便觉没必要遮掩,将原先贴着手臂捆好的匕首拆下来放在一边。


“和我说说你师兄?”


郭嘉正撩起帘子看风景,听到他发问,手上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来笑:“文若同他共事一年有余,你又如何看他?”


“我自以为有知人之明,可戏志才,直到他去世,我也看不懂他。”荀彧道,“譬如他为何身有顽疾还要替你随军,又譬如他从前很是爱惜性命到军中后却放纵无度。曹公喜爱他的才华与忠诚,我却认为他不像是会忠于他人之人。”


他顿了顿,又道:“倒好似他欠了曹公什么,要拿命去还。”


郭嘉看着他,眼中略有些惊讶:“原来你这样看他。”


之后郭嘉同他说了两人同窗时的许多事,戏志才比他入门早些,似个兄长一般照料他。他入门时戏志才便是病歪歪的模样,也不知他为何同郭嘉随着师父练武,教授招式时戏志才往往只抄着手看,甚至不能站太久便要回屋休息。他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讲,荀彧起先还能边听边笑,而后便开始犯困,扶着额头打起瞌睡。


我从泽山回来可把师父气得够呛,两个徒弟,全都学不成武功,你猜怎么着,哎——郭嘉笑着自嘲,我师父一怒,就再也不收徒弟啦!


他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转过脸对着窗外,好似思量许久,于夜色中不易察觉地揉掉眼角的泪水。


夜风寂静,车外朗月高悬,丝丝缕缕的银光挤进车内。马蹄声与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像是行军路上的长戈忽而相接,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荀彧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


自从他出仕离家,还没有过这样的好眠。年轻人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着,声音却越来越远,他努力想抓住,又觉得全身陷在棉花般的迷雾里,黑黢黢的倦怠将他包裹起来。


总有人说,像荀家的门第,生来就该辅佐明主,建功立业。可是直到他走上城楼走下沙场,飒飒烈风裹挟着鲜血淋湿他的面孔,都没有人告诉他这是多么困难的事。


还有郭嘉,他的将来,他们的将来,会以怎样的方式撞到面前呢?


那晚荀彧恍惚的梦到少年时,坐在父亲膝头听众人清谈,那是家族中闲来无事的娱乐,他还年少,听着便困,只记得有人讲到庄周梦蝶,人化蝴蝶,蝴蝶化人,梦里梦外。


梦耶,非梦耶,此身是入红尘中寻寻觅觅,还是只在梦中辗转沉浮呢;若是在残酷人间,为何山回路转仍逢君,若是在靡靡梦中,又为何万事纷纷求不得?


TBC


*剧,剧情可能过半了?

下章有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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